职业教育1+X证书制度一经推出便备受瞩目。从根本上说，毕业制度是人才培养目标的导向，毕业制度的更新意味着一个新时代人才知识结构和培养方向的变革，也预示着传统适应社会分工的专业定向性教育培养理念已被复合型多适应性的教育产出理念所替代。复合型技术技能人才培养是现实的召唤与时代的预期。所谓复合型即意涵着异质性与差异化的专业技术知识结构，专业技能基础上的综合职业能力与多重整合智能体系，复杂社会实践的适应与应变力，技术学习的迁移力，跨专业思维及解决问题的能力乃至接受继续教育的可持续发展力。与普通高等教育所培养的复合型人才不同的是，高职教育的复合型更偏向于“一专多能”基础上的职业技术能力发展。其中“一专”即专业化的职业技术技能，重点针对某类工作领域中典型职业岗位工作任务所需要的关键技能及核心素养。“多能”指在专业化核心技术技能领域之外，掌握多个产业发展态势，精通多种与本职技术核心领域相近或相关范畴的，具有良好就业前景的职业技能，从而有利于自身拓宽择业范围，争取更多上岗就业机遇。

一、高职复合型技术技能界域的调适

高职教育曾以专业化应用型技术技能人才培养为类属特征，今后，分工的专业化是否依然被强调?答案是毋庸质疑的。复合型人才培养需要多专业领域的协同，并不意味着挤压专业化深度发展的空间，专业化恰恰是高职人才培养技术技能边界存在的理由。但专业化也不应成为技术知识断裂的边界，专业之间要保持一定程度互相开放、吸纳的姿态。那么，高职复合型人才技术技能的界域如何拓展?怎样的复合型才能投射出广阔的社会职业需求?

我们知道，人才的专业化是通过不同专业大类的设置来区隔的。在长期的社会分工建制中，不同专业大类相对稳定地面向相应的职业意义场域。根据教育部《普通高等学校高等职业教育(专科)专业目录》，专业大类下再划分出若干专业作为学业教育的基本门类。在高职教育体系的所有要素中，专业是高职教育对接社会经济发展的接口，专业的培养情况能反映出一定时期内经济转型、产业发展与社会分工对技术技能人才的类型、结构、层次等方面的规格需求，体现出高职教育对社会经济发展的适应度、贡献度，体现出服务产业演进发展的有效性、方向性与协调性。高职复合型人才培养的关键是要有广泛的专业知识基础，在拥有特定领域专业知识技能的基础上，跨越不同的专业认知结构，通过交叉关联异质知识进入不同的专业技术领域。因而，专业建设机制与功能的调整与变革是复合型人才培养的首要着力点。

从专业内部建设机制看，作为高职院校教学与管理活动的基本单元，专业的本质是学科课程知识的有机编织体，专业教育内容的调适离不开学科课程知识的调整，高职专业教育也正是在大时代知识系统整体性变革的历史轨迹中得以发展的。当前，大量涌现的新知识新理论导致了学科知识的扩容，加速了原有学科边界的不断淡化和游移，学科间的相互交叉、渗透、融合越来越广泛和深入。新学科思维方式的接引拓展了原有学科的视界，引发了大量新兴学科、边缘学科、交叉学科的出现。学科知识组织形态方面的变革在专业课程建设过程中得以展演，学科知识的革新、新学科课程的引入，都将引起专业内部学术话语秩序的重构与学科课程体系的改造和重组。复合型人才的知识基础正是建立在专业学科知识的前沿上，这就要求高职专业内部课程体系在动态中不断扩容和完善。

就专业外部而言，复合型知识的组建和管理还需要专业与专业之间的彼此勾连。高职各专业之间原本是各自独立，并不存在明显链状衔接关系的。高职教育在服务产业链的构建与形成要求下，需要与产业链环节进行对接，提供的专业知识技术资源要契合产业链发展的整体价值走向，才能更好地为链上相关企业提供知识、技术支持和人才支撑。产业融合趋势促逼着不同专业之间的联系，复合型人才的知识综合能力和迁移能力的形成也需要依赖于不同专业间的沟通、接触和交流，这就要在各自为政的专业之间以专业群的形式设计不同专业相互衔接与建立内在关联性的可能。专业群是专业的组合体，专业群内部专业的结构匹配是随社会产业链的需求变化而进行分解和重组的，旨在以高效的动态组织演化应对和缓解外部社会经济环境的不断变化及产业需求的多样性。从本质上说，专业群是跨专业知识交流的平台，是将单个专业与其他专业的技术经验、知识进行重新编码的教学组织单位，其具体组织方式是将复杂化、多样化的学科课程知识通过模块化的形式拆解和集中，整合为相对独立的子系统。每个子系统由若干学科课程构成，单个学科课程的研发和改进是独立于其他学科课程运行的，可根据外界社会经济环境的变化需要进行删改，或产生新的课程内容。各子系统也是独立运行的，并可与其他子系统整合进行跨专业学科课程的高效共享。专业群使学科知识从传统的条块分割演化变革为网络状共享的状态，为不同专业内学科课程知识的联结形态提供一种新的横向和纵向融合，重塑着学科课程知识组合的形式与价值。

从知识传播通道来看，专业群以课程模块的教学形式打破专业壁垒，促进知识跨专业流动，提高知识之间的碰撞机会，让专业内部知识和外部知识处在协同交互之中。专业间的学科知识联系不再是简单的线性关系，而是纵横交错在知识网络里高度交融，共享学科思维系统和心智模型。这既有助于专业内各学科之间知识的整合和流动，使专业教育的知识资源保持最佳配置状态，又可有效实现跨越专业、跨学科边界的知识共享，提高学科间异质性知识的共享频率与效率，碰撞出更多的新知识。专业群所涉及的学科领域跨度越大，知识的异质性差异就越大，学科组织知识及其对应的职能背景、行业部门经验等差异也就越明显。学科课程类型越多元，就越有利于学生接触更多的专业外部资源，增强对专业外部知识的认知加工能力，也就越有利于产生思维上的碰撞，提升学生知识库存的宽度和广度，帮助其更灵活地把握知识、事物的要素在技能层面的流动过程，从而形成异质性与差异化的复合型知识结构。复合型所需要的认知能力与对异质性知识的整合经验正是从不同的专业交流中获取的，这些都是复合型人才跨界思维和创新能力培养的关键条件。但是，复合型技术技能的界域也不是涵盖越广越好，专业群建设在设计组群规则时要站在全局统筹的角度，合理分配异质性知识的学科范围，职业技能的边界与内容要有明确的岗位面向。总体对高职人才培养而言，复合型的总原则是以专业能力为中心，拓展技术技能的界域。

二、高职复合型技术技能人才结构建模

在1+X证书制度鼓励高职人才技术技能多元的发展逻辑里，并不意味着专业相近、相关的技术技能仅仅任意堆砌或简单相加，所谓“复合型”是对技术技能整体聚合效应的要求。那么，要通过怎样的组织结构原则让多元技术技能要素聚合成复合型，技术能力的有机整体?高职复合型的“一专”与“多能”之间是怎样的结构关系?

复合型多元技术技能要素内在逻辑联系的依据，应该是基于同一个产业链的职业体系内，以工作要素相关联为职业技术技能的联结。“不论哪种成分的职业能力，都是在职业与具体的工作要素之间形成的联系。这里的工作要素，包括技术技能操作的对象、设备及流程关系、工作情境等。”共同的产业链发展愿景能够促进不同专业知识技能的维系，集聚彼此关联又互相分离的专业技术技能，前一环节的技术技能为后一环节提供背景基础，不同知识技能的彼此承接关系也可提升学生对相关技术技能的理解和掌握效率。而对具有工作要素逻辑联系的技术技能进行整体协调性把握，又能有效促进学生职业综合应用能力的形成。

从组织结构原则层面看，复合型本身就是一种结构的概念，结构是有机整体存在的特殊图式，规定着该整体内各要素的组织形态原则。在复合型结构中，多元的技术技能要素之间要能有机结合、彼此渗透、融会贯通，最终形成一个具有相互聚合力的有机整体。技术技能复合型结构的建模要满足以下组织原则:一是整体统一性。复合型结构内部的各种技术技能成分应是服从于整体组织规律的，比各技术技能成分单纯叠加的整体效应要大得多。每个单一技术要素在共同整体中以其特定功能位列有机体构造的整体系统当中，与其他技术技能要素互相配合。二是动态关联性。复合型技术技能结构整体所包含的每一个技术技能要素不是各自为政的，不同性质的技术技能成分按照产业链发展需要存在相辅相成的逻辑联系。结构内部各种技术技能成分间的调节、迁移无不包含整体性的磨合、修整。互相关联赋予单一技术技能超越纯粹由其本身所界定的意义，各技术要素相互间的联系和结合加强了其效应的发挥。三是自身调整性。调整性保持了复合型技术技能结构的相对合理，在面临某一特定产业领域的技术发展到一定程度要求个别技术技能要素因其他领域的技术变革做出相应调整，或某一特定状态下需要与不同专业领域技术相融合的方式克服原有技术功能极限或相互弥补缺陷时，能做出综合性调整反应，或将不适合技术发展要求的排除在外，或及时更替、吸收新的技术技能成分，从而保持个体技术技能结构谱系的相对连贯与顺畅。

从高职教育的特殊性出发，复合型“一专多能”的结构关系表现在:“一专”作为针对特定领域最为深入的专门化技术技能，是复合型结构中最活跃的技术技能单元，也是最具职业竞争力优势的部分，处在技术技能层级结构最重要的核心部分，核心内部的技术技能广度较小，深度增加，是形成竞争力的关键。“多能”作为支撑性技术技能，包含相关专业技术技能、相邻专业技术技能、相近专业技术技能、专业周边领域技术技能以及产业链其他领域技术技能等，是向专门技术技能外围领域的拓展，为实现整体复合型技术技能的有效协同，拓宽技术技能范围，培养一定的社会普适能力和职业岗位变迁能力而分布。分支部分的技术技能延展度空间较大，是综合思维能力和综合素质培养的基础。从整体上看，复合型“一专”与“多能”的技术技能组织结构呈蛛网式形态(见图1)，这种形态决定了核心部分越强健，则整体复合型结构越稳固;分支部分越丰富，则整体复合型结构越繁盛。无论核心和分支都统一于个体成长与整体职业功能的发展，探索专业核心领域内外部技术技能的关联整合，提高技术技能综合应用的效率与效果，复合型结构的聚合力便由此形成。

三、高职复合型技术技能人才培养路径

目前，普通高校主要是通过双学位、第二学位主副专业辅修等方式鼓励学生学习两个专业，达到复合型人才培养的目的。这种培养方式却不适用于高职教育领域，究其原因:一是高职教育的学制系统只有三年，较普通高校少了一年，无论从时间分配还是从高职学生本身学习能力上考虑都不现实。二是高职人才培养最典型的特点是“跨界”，需要在大量的实习实训中提升专业技术技能，实践场所的跨度和个人精力的有限都削减了在专业外进一步复合的可能。高职院校应积极探索和设计适应自身类属特征的复合型人才培养路径。

(一)搭建专业群学习平台，积累复合型知识高职复合型知识技能的培养主要在一个专业的框架下进行，重点借助专业群平台跨专业、跨学科的交叉融合设计来达到复合型的效果。专业群内部设计搭配的科学性、综合性就显得尤为重要，群内专业课程开发口径上应尽可能融合自然科学、人文科学、社会科学领域，接口不同类型、级别X证书的认证内容，促成不同专业、类型、学科、乃至技术生产实践领域等原本相对独立的发展资源整合形成集聚协同效应。简言之，就是在专业群设置中体现复合性，将专业群定位成学生自主学习、全面发展的资源共同体。

专业群内课程组织搭配的思路，一要以高职院校的二级学院为教学组织单位，优先在二级学院内的不同专业间进行课程模块组合，再加入二级学院院际间不同专业的课程模块搭配，最后是全校范围内的专业课程适配。前两者注重专业知识技能的相关度和知识技能间能否相互融合，考虑的是两个专业之间的兼容程度以及专业的科技发展程度，科技水平越高其综合性就越强。第三种元素搭配的通常是整合性、边缘性、交叉性、复合性的新兴专业课程模块，是为了兼顾学生的职业偏向和个人意愿，让不同潜质和职业志向的学生能基于所在院校办学特色和办学条件，最大限度地找到适合个性化发展的培养方向。二要考虑长线与短线专业相协调的搭配策略。长线专业包括本校有资源优势，能对接区域产业需求和具有可持续发展特点的专业。短线专业注重即时需求性和实用性，指具有较大发展潜力的企业紧缺专业。长线短线兼顾的专业群设计对个体职业生涯发展有利，便于学生对现有职业教育内容进行重要延伸或补充，可拓宽就业领域，增加就业机会。

为避免学生在入学之际就被捆绑在小范围专业内，可建立专业再选择机制，为学生提供二次选择专业的机会。在低年级第一学期开设各专业群核心专业的尝试性体验课程供新生旁听，可为其找到利于自身个性发展的职业岗位和职业方向提供教育机会。值得一提的是，以模块课程方式组织教学班级，鼓励不同专业的学生更多地进行交流也是复合型人才培养的有效途径。专业各异的成员在知识交互过程中带来的关键性知识可能存在不相似的或不重叠的特征，有利于学生从伙伴群体获取异质性知识的可能性，激发他们的跨学科学习的兴趣，这对其突破性创新能力的培养也具有积极影响。

此外，需要强调的是，专业群作为高职院校对产业融合的主动适应与有力支撑，应关注产业发展态势和实际需求，对人才培养的规模、结构和质量进行科学配置和前瞻性分析，及时对下设专业进行调整。专业群的适应性主要是通过群内部各专业资源配置的持续动态化调整来实现的。企业系统参与专业调整以契合产业融合需求的优势也相当突出，可通过政策奖励与约束机制引导促进企业深度参与专业机制的调整，定期召开专业建设联席会议，确保高职院校及时了解产业发展动态，以企业新岗位对复合型人才的要求为依据，及时调适专业内容，适应技术融合及不断催生的人才培养需要。

(二)校企一体化合作，突出复合能力的跨界培养

高职教育就本质而言是一种跨界教育，人才培养中企校两界的交替作用必不可少，复合型人才培养更是需要校企合作，在综合性实践中培养学生多样化、层次化的专业技术能力、职业变迁能力、社会普适能力和创业创新能力的复合性。

实现校企一体化合作育人，首先要建立校企责任共同体，明确由双方共同分析产业融合新形势，共同制定复合型人才培养需求规格与评价标准，共同完善专业教学资源库的优化设计，共同商讨人才培养方案，共同完成人才培养过程。产业融合后的新用人需求在学校学历教育培养方案中未能得到迅速反应的，可通过企业的职业技能继续教育培训来补充。其次要紧密依托职业教育园区、职业教育集团、职业教育联盟等力量，寻求校企利益的结合点与互补资源所在。对校企双方不同结构、内容、层次的资源进行识别、选择、配置乃至融合，赋予共同的教学库资源以较强的价值性、系统性。再次，高职院校应主动跟踪企业发展的现实需求和实际状况以及最新产业技术动向，紧贴企业实践项目，遵循企业生产实践逻辑，对接企业生产实践全过程。实施开放和资源共享的实训方式，积极探索“厂中校”“校中厂”，以及共建二级学院等具体形式，尽可能让学生在企业真实工作环境下进行技术操练，提升共育的效度，为人才培养提供更多适性化服务。此外，还可通过推行长时间实习制度的方式促进复合性技术技能的形成与巩固。早在2016年，教育部等五部委就在《职业学校学生实习管理规定》

参考文献中指出，“学生在实习单位的实习时间根据专业人才培养方案确定，定岗实习一般为6个月。支持鼓励职业学校和实习单位合作探索工学交替、多续期、分段式等多种形式的实践性教学改革。”长时间实习实训还有利于学生熟悉企业的整体运行方式和组织文化，从而促进复合型社会实践适应力和应变力的形成。

(三)以职业技能等级证书为纽带构架开放式职教体系，鼓励终身学习

事实上，1+X证书制度的导向本身为职业技能等级标准与职业标准和教学标准的对接，学历教育专业课程教学内容与职业培训内容的融合，学历相关专业课程考试与职业技能等级考试的同步评价提供了可能，为统筹组织实施专业教学过程与职业技能培训、学历教育与职业培训学习成果的认定累积和互换融通奠定了制度基础，而这些都是高职复合型教育发展体系架构的关键。

以职业技能等级证书为纽带，将X证书培训内容有机融入学历教育专业人才培养方案，探索以能力水平为依据的多元化学习成果评价制度，使个体在工作岗位或各级各类教育培训机构的学习成果得到评价和认可，可有效打通教育壁垒，实现职业教育内部及各类别教育之间的全互通。［5］而灵活的学分积累与转换制度，也能有效鼓励学生利用业余时间、工学交替、分阶段参与继续教育，并以终身学习成果认证、积累与转换的公共服务平台等形式促进职业院校教育和社会继续教育，高等职业教育和普通高等教育，学历证书教育和职业技能培训的有效沟通和衔接。进而打通系统性人才培养通道，构架从高职教育到应用型本科教育，再到专业硕士、专业博士的开放性职业教育体系。为复合型人才适应不断变化的产业发展要求、根据职业发展需要实现知识与技能的持续更新提供进路，促进个体职业生涯的稳健、持续发展。